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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同人】谋杀卡门(友涉)》

各位平安夜快乐!感谢大家的大力支持!友涉合志《Show must go on!!》顺利完售!稿子也解禁啦!
这次日服圣诞小友太可爱了我失去意识……
跑题了,希望大家喜欢这篇文章喜欢这对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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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唐荷塞决计要杀死卡门。


谋杀卡门

真白友也×日日树涉


真白友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说自从他入学梦之咲后,令其瞠目的事,不说百八十件,那也能有四五十桩。而这其中的绝大部分,其罪魁祸首大家也都应该是心照不宣的。照理说,他早该已经习惯了日日树涉的花式惊喜。然而遗憾的是,“常理”二字或许从来就未曾被收录进这位不断谋求爱与惊奇发展的“变态假面”部长兼前辈的字典中。
一切的一切要从友也手中拿着的这本剧本说起。正常开本大小厚度适中的剧本封面上书“卡门”的字样,放大加粗格外醒目。作为一个号称“无所不可演”的戏剧部,重现名作实乃再正常不过之事。所以,至少在涉宣布他决定下一次校内公演要演《卡门》这出剧目的时候,友也是完全没有感觉到惊讶的。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在剧本被翻到了第二页的时候——通常,那里都标注着角色的分配任务。就往常的经验而言,真白友也的大名应该又被著在某个路人但于剧情而言又不可或缺的角色之后(且据不完全统计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概率这个角色会是女性)。甚至其实在翻页的瞬间他就已经做好要出演卡门身边的路人吉普赛女郎的觉悟——目送女主角为爱与自由而坦然赴死,这样的悲剧见证人听起来似乎也不坏——不过他多少还是感到了一丝的悲哀,为自己这种自觉代入路人女角的条件反射,又或者是为了别的什么。
但奈何生于此世便要做好世事难料的心理准备,更何况,这是在日日树涉的戏剧部——一言以蔽之:出其不意,防不胜防。
那是年轻英俊的斗牛士,是竞技场上浴血奋战的勇者,是街巷里被众多少女们所爱慕的英雄,是女主角卡门的爱人。
其名为埃斯卡米诺。
其名后面所缀的,正是真白友也的大名。
和这一冲击性的消息比起来,涉将出演的卡门与北斗将出演的唐荷塞似乎也都不再令人吃惊……
“……个鬼啦!这个角色分配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能和我们说明一下吗?”北斗同样将剧本翻到第二页,指着演员安排一栏面露不解。
问题的答案当然是涉的“擅作主张”,这甚至没有细思的必要和意义。虽说戏剧部向来尊重个人决定与主张,而涉将其视为自己的王国也从不“暴政”——但他在戏剧方面权威且要求严苛亦是不争的事实,如此想来,这样的安排总是有着合理理由的。
纵使答案早已心知肚明,但两人依旧将质问的目光齐齐地投向了涉。毕竟明白是一回事,但需要答案是另一回事。
对此,涉则是不置可否——他一改平日吵吵嚷嚷的风貌,难得地当了回沉默的美男子,既未辩解也不说明。友也眼看着他偏了偏头,过了几分钟嘴唇才微微张了张,正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结果下一秒却是收获了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
“哼哼哼……”起先他还有些收敛,但刻意压低的笑声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一般令人不快——看样子是新的即兴表演——虽然不懂他又是演的哪一出,但友也确实开始觉得毛骨悚然了。
直到一旁的北斗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示意他到此为止,涉才有些不甘心似的耸了耸肩,遗憾了下后辈没能感受到这段变声的乐趣所在,然后
来回扫视了下两人,脸上瞬间失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难得一见的严肃神情。他终于要说正经事了。
“王子可不会永远都是王子。”
“……”似乎是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北斗没有认可或反驳,只是沉默着等涉继续补充解释。
“哦呀,刚才那句似乎很妙……”转眼间涉已经又恢复到了平时那种笑嘻嘻的样子,见两个后辈依旧云里雾里,便更为贴心地附上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偶尔也应该尝试一些新的东西——在我离开之后,你们还会继续在舞台上表演更多的故事——不会总是王子和公主的爱情故事的,这世界上还有更多的事迹需要被歌颂,而你们会成为下一个传说的载体,好让他们接着发扬光大。”
说了这么多,通俗点其实就是想让各自都拓宽戏路嘛……友也忍住了没让吐槽脱口而出,再看旁边的北斗则是托腮思考了三秒后迅速地接受了这番说辞,并表达了赞同。
“原来如此,为了让我们能够尽快适应各种各样的角色,偶尔进行一下这样的挑战尝试似乎也能有所收获……我明白了,这次我会尽我所能演好唐荷塞的。”
而对于北斗的果敢,涉则夸张地献上了掌声:“真是令人安心的回答!那么接下来,我们年轻的斗牛士又如何呢?……友也同学?”
被点到大名的友也着实有些猝不及防。若是要问真心话,他现在并没有自己能演好埃斯卡米诺的自信。入部至今,他都没能获得一个正正经经的“王子”角色,而且与旁边的北斗比起来,自己似乎也总差了那么点意思——换句话说,经验与气场,现在的真白友也一个也不具备。纵使方才涉解释了这次的选角是锻炼与新的尝试,但友也却对部长的动机依旧存疑。
倘若是刚入部时的友也,不用说他是会毫不犹豫地接下这个角色的;而要是一个月前的友也,他大概就会怀疑这又是涉的某个为了折腾自己的恶作剧而当即拒绝。但是现在的他只能躲开涉的目光,在同意与不同意之间徘徊不决。
选项从来只有两个,原因却不曾相同。曾经的可否源自于最初的自信与敌意,现如今两者却是此消彼长——自信从入学以来便屡遭打击,而对涉的敌意则越发强烈。话虽如此,即便现在友也仍依旧将这份心情贴上了“敌意”的标签,个中情绪的成分比例却又在这段时间内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化学反应。不理解的厌恶情绪逐渐转化为了表演上的竞争意图。对于友也来说,涉依旧是他最开始所认识的那个难以理解的“奇人”,但至少在戏剧面前,那个人的情感从来都是最真实的。
“友也同学?友也同学?还活着吗?意识还在吗?”
“……”只可惜大多数时候还是难以沟通。眼下时机和心情都不对,友也实在没有心力开口吐槽。演与不演的问题依旧横亘于眼前,他却始终下定不了决心——对于戏剧,他的感情也向来真实,因此也越发不想因为自己的不成熟而背叛舞台与期待。
“要放弃吗?要逃跑吗?要钻进事先准备好的洞里吗?”耳边依旧是涉的调侃追问,且声音越发高亢起来,然而话语间夹带的笑声却与平时相异,总显得不大自然。
友也在这调侃间似乎捕捉到了些什么,可惜眼下让他有所反应的却只有“逃跑”二字。
他不再避闪,逼着自己重新正视涉的双眼。“我才不会逃跑!”友也如此反驳道,不知何时握成拳的双手还在因为兴奋或恐惧而颤抖,“我会演的!我会演好埃斯卡米诺给你看的!”
而这天之后的事,友也已经没有任何的印象了——唯有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映在自己眼眸中的涉的表情,和之后那一句意味深长的“那么,就让我好好期待一下友也同学的演出吧”,如同投入记忆之海的圆石,恒久地漾起水纹。

“你的爱人在此吗?”
“正是!她是位吉普赛女郎,朋友!”
“她的名字是什么?”
“卡门!”
“……”
“……”
北斗和友也四目相对,终于在对完这一幕后双双陷入了沉默。时近初冬,年末的各种演唱会活动也在紧张地策划排练中。戏剧部的三个人在公演外都各有工作,聚不到一起共同对戏也是常事。好在《卡门》这出戏里会让三人出现在同一舞台上的仅有一幕——埃斯卡米诺来走私贩们的营地探望卡门,与唐荷塞相遇,被其得知了两人相恋的真相而要展开决斗,最终被随后赶来的卡门所阻止。
这正是男女主角的矛盾即将彻底暴露于阳光下的一幕,奈何饰演唐荷塞的北斗和饰演埃斯卡米诺的友也无论排演几遍都摆脱不了那股强烈的不协调感。今日涉又是姗姗来迟,留两个人手持剧本先自行研究,但无论通读多少遍台词,两个人却始终像是游离在戏外,摆弄着角色的面具而找不到正确的佩戴方式。
友也将头深深地埋进书页里,重新开始反思起自己究竟是否应该就此辞退这次演出。他当然不想拖后腿,无论是北斗的还是涉的。在过去的数次公演中他从未如此瞻前顾后过,这次也不应该有任何区别才对。他们本应和从前一样在涉严厉而有趣的指导下提升演技,然后在公演当日完美甚至超常发挥,赢得一个满堂彩。
——一切本该如此,然而如今却像是从哪个环节的齿轮错位了一般,其后的轨迹开始逐渐偏离正道。离正式公演只剩一个半月,而现在戏剧部的三个人中又有两个还只能在这里僵硬地练习对白,情势实在不容乐观。
果然还是找北斗前辈商量一下吧……他这么想着,鼓起勇气重新把头抬起来,才发现北斗一直在看着自己,微微皱眉神情复杂。
“没事吧,友也?”从对方的表情上和话语间所流露出的是再明显不过的担忧。友也愣愣地开了开口却没能立刻给出什么回复,只是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这次也确实给北斗添了麻烦。总之得先向北斗前辈道个歉,这样的念头努力从混沌中的头脑中诞生,试图让自己迅速地转化为行动,却似乎困难重重。“啊,嗯……对不起……北斗前辈……”就连这样简单的句子也像是拼命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听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力气。
啊,难道说……
他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要倒下的时候,眼前已是一片漆黑,耳旁北斗的唤声越发遥远,直至一切都归于平静——友也终于暂时失去了意识。
自昏迷到苏醒也并没有间隔很久,毕竟只是短时间思考过度加上压力过大的大脑短路而已,至少友也是如此推测的。在睁眼时诚实地反映到头脑中的疼痛感让他迅速地清醒过来。友也立刻坐起身来,条件反射般地摸了摸后脑勺。还好,没破没裂,最多就是鼓了个包,而且应该能在演出前消下去……
“……啊。”
友也终于在这番下意识反应中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恍惚地惊叹出声,直到耳边北斗的呼唤由轻至响越显焦虑,他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的举动在北斗眼里得有多么骇人。
于是他又一次向北斗表示了歉意,毕竟自己害他担心了是不争的事实。可这之后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对于这个问题,两个人明显也在犹豫。重新站起来继续毫无进展地排练吗?还是也许询问一下北斗的意见会比较好?友也不安地偷瞄观察着北斗,后者则也是一脸的欲言又止。整个活动教室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在这个档口,友也就忽然异常怀念涉的存在了。
“哦呀?在想念我吗?没错,我是你的日日树涉……~!”
如此及时真是令人感动。友也难得地没有反驳,甚至还从这句登场台词里品出了一丝亲切感。涉的到来瞬间拯救了教室里自刚才起便消散不去的尴尬氛围,还顺手一把把友也给拉了起来——后者并没有时间和力气拒绝,在被涉问到“能站起来吗”时回以一句“嗯”已是当时能所尽的最大努力——他歪着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后辈,似乎正在努力思考着什么,数秒后,他恍然大悟地捶了下左手掌心,朝北斗比了比门的方向。
“你的朋友似乎在外面等你哦,北斗同学。”他小声嘀咕着trickstar之类的词语,让人听得不是很真切,但北斗明显在他的提醒下回想起了什么,从口袋中摸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皱了皱眉便提包告辞——开门的时候友也多少听到了点门外人的声音,便知道了外面等着的是明星学长。先前就已提过,年末所有的组合都忙于工作,北斗也是排练之中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对个半小时的戏,结果今天依旧是进度堪忧,友也会过意不去也是必然的——特别是当他刚才在观察北斗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向来尊敬的这位学长状态不佳极有可能是在顾虑着自己的时候,那种罪恶感便越发强烈起来。
然而就此辞演这样的话却也越发难以说出口——苏醒时发现自己没有受伤时的那份庆幸已是再好不过的证明。他其实心里比谁都想演好《卡门》。友也很清楚地意识到了这点,他早就该意识到这点。
迷茫依旧存在,但欲望更为强烈。他现在也许只需要一个答案,需要一个明确的回答来让自己下定决心——不论那是来自涉的真心还是来自“卡门”的“谎言”。
为什么是由我来演埃斯卡米诺?
友也无比想要和涉确认这件事。
他久久地盯着自己部长的脸,尽可能地在寻找一个恰当不失礼又不会太暴露自己本心的表达方式,以及一个合适的发问时机。尽管他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视线究竟有多么露骨。
“友也同学。”被盯了良久的涉忽然清了清嗓子,“那份炙热的视线确实很令我感动,不过即便是我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呢……所以,你想问什么呢?”
友也忽然觉得此刻自己仿佛是被逼上了绝路的唐荷塞——问与不问,死与入伙,选择都只在一念之间且无法后悔。
于是唐荷塞选择了弃军入伙,而友也选择了单刀直入。
“为什么部长,决定让我演埃斯卡米诺……”逐渐轻下去的问句当然还是因为他没底气——毕竟是这种颇让人想感慨一句“事到如今”的问题。
“……友也同学,能稍微陪我一下吗?”对此,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先把外套脱了下来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然后绕到了沙发的后面。他在那里解开了衬衫袖口的纽扣,卷至臂弯处,接着将不知从哪里变出的红玫瑰插在了衬衫胸口的口袋里。
他似乎临时起意要和友也排演一遍卡门与唐荷塞的相遇,而沙发便是那卡门最开始出场时的断墙——茫然了几分钟后的友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涉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看似请求,却近乎命令——友也当然没有任何权利和理由拒绝,尽管他明明更应该提醒涉眼下时日不多珍惜你我时间不要在此摸鱼赶紧干点正事,虽然讲起来陪练好像也不算什么不正经的事。
这一幕的唐荷塞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台词,表演上也更倾向于让演员自由发挥,所以纵使是临时被拉来当陪练的友也,大概亦能顺利掌握。更何况,为了这次公演,友也自己也事先做足了功课——通读剧本背熟台词不过是基本中的基本,而目前所有能找到的各版本的卡门的视频资料他也都已经看过数遍,两人初遇的开头更可谓是倒背如流。
于是他顺从地走到了部室的另一边,在墙边毫无目的地来回缓慢游走,就如那个最初还未曾见到卡门并坠入爱河的质朴单纯的初级军官一般。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涉笑了一声,却因太过短暂而仿若幻觉。紧接着,毫无预告地,嘹亮的女高音响起——那自然是涉的小戏法——《卡门》中的经典唱段《爱情是只不羁的鸟儿》将整个故事的序幕拉开。《卡门》本来就是歌剧,精髓也正在于那几首广为流传的曲子上。若是生硬地改成一般的舞台剧效果恐怕会大打折扣,所以一开始便说定了还是以歌剧的形式公演。虽然因为演员安排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最开始唐荷塞的爱人米凯拉的唱段只能遗憾被删(虽然涉表示他也可以一人分饰多角,但这个提议在提出后的下一秒就被两个后辈双双否决了)。好在紧随其后的这一首也是歌剧中的重头戏之一,以涉的能力与演技,打一个好头阵自然是不在话下。虽然只是排练,但看样子涉是直接展现出了正式公演时的实力。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友也,眼神就如捕捉到猎物一般危险而尖锐,这让友也忍不住又吞下一口唾沫。
“爱情是我们吉普赛人的孩子。”涉交叉着脚步缓缓靠近友也,而在这期间歌声仍在继续,“无拘无束,无规无矩。”
看到涉逐渐靠近,友也第一反应仍然是想要逃跑——这或许已经成为某种本能了。然而在下一秒他就想起,他不能跑,也没有跑的必要。现在在眼前的是卡门,而自己则是仍对其毫无兴趣的唐荷塞。于是他别过头,像是看风景一般地避开了与涉的眼神交流,却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瞥对方接下来的动作。涉大概是完全进入了卡门的角色,对不曾向自己示爱的唐荷塞充满了兴趣,唱着曲调独特的吉普赛民谣逐渐挨近了木讷老实的军官,却又在即将贴上时一个踮脚让自己与其擦肩而过,只留个衣角有意无意地拂过对方垂于体侧的手背。虽然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卡门魅惑他人的手段,友也却仍然不自觉地有些心跳加速。而此时就在他的耳边,歌声仍在继续。
“尽管你没爱上我,我却偏偏要爱你!”就像是一口气突然呼在了友也耳边,他差点想要惊叫着跳起来。想来唐荷塞那时与自己大概也是同样的心情,友也反倒是有些释然,便也就决定自然地如此表现下去。他惊慌失措地回头,于是毫不意外地撞上涉那对微敛的双眸,不,应该说是卡门的双眸。那里面是赤裸裸的诱惑,是地狱的入口。可即使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却再也不能移开目光了——他就如因恐惧而不得动弹的兔子,眼睁睁地看着那双魅惑的眼瞳如同暗夜中的蛇眸,游走着挨近,再挨近,然后终于停在了距离自己眼前或许只有一公分的地方。
蕴含着血色的双唇此时依旧吐露着婉转的歌声,只存在于臆想中的蛇信子仿佛下一秒就将窸窣而出。
恐惧与兴奋的两种情绪在友也的内心交织融合反应变化,重生出的奇妙物质甚至竟让他产生了想要亲吻眼前这双唇的冲动。何等可怖,何等诱人。他害怕着,却又同时狂喜着。
离自己不过只有分毫之隔的涉不知何时拿出了插在口袋里的那支玫瑰,并用右手握着高高举起,如同举着一把鲜红的匕首。
“尽管你没爱上我,我却偏偏要爱你!”
歌声仍在继续。
“一旦当我爱上你……”
涉的手腕似乎又抬高了一些,紧接着——
“你可就得小心哟!”
戛然而止的歌声如同突然刺向友也胸口的红玫瑰碎了个彻底。友也愣愣地看着突然在眼前炸开的鲜红花瓣,以及藏在那之后的涉的双眼——一扫刚才的魅惑感,它们现在更像是冰冷无机质的宝石。涉究竟在想什么,此刻的友也完全不能推测。两个人仍然极近距离地面对面挨在一起却没有丝毫对话,只有呼吸还能证明彼此生命依旧鲜活。
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沉默了多久——这无关紧要,比起这个,涉重新开口时的话才更值得思量。
“友也同学……”他的唇似乎不及刚才那般鲜红,“你觉得是什么杀死了卡门?”
友也还未能从方才的场景中抽身而出,只得语塞着看着涉,心中却是有着万千疑问。
什么杀死了卡门?这还需要问吗?难道不正是因卡门而坠入爱河深渊却又被抛弃的唐荷塞吗?
他眼中所映出的涉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不常能窥见到的寂寞。
“那么,这个问题就当做我留给你的作业吧,友也同学。至于答案,我会在公演那天来拿……啊,对了,友也同学,就算只是低烧也不可以大意哦?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友也愣愣地用手抚摩额头,似乎多少确实有些发烫的迹象,然而他无暇顾及于此,只是努力想将涉刚才的那番话刻入脑海,原因不明。
自那日起,友也的梦中,便多了无数的玫瑰花瓣和那永恒的“我却偏偏要爱你”。
梦中唱着这首歌的,正是日日树涉。
友也终于多少意识到心中的情感已经开始发生质变了。

“为什么命运要将你置于我的道途!”满含愤怒痛苦与爱意的歌声将坐在一旁发呆的友也重新拉回现实。眼前的北斗已经穿着唐荷塞的戏服,上衣衬衫粗暴随意地塞在腰间,皮带将穿着军裤的大腿勒紧,勾出了充满力量的腿部线条。他的表情如深受折磨的奴隶,五官痛苦地挤在一起,足见唐荷塞此刻的绝望。北斗的双臂从后面紧紧地箍着涉白皙的脖颈——后者也同样换上了充满吉普赛风情的长裙,大开至胸膛的领口和极高的腰线都源于转校生的精心设计——紧握着的双拳和小心翼翼的环抱,无一不是对角色内心矛盾的描画。
北斗终于彻底放开了,友也如此察觉到。虽然摆脱王子包袱多少让北斗花了些功夫,但现在看来他已经毫无顾忌,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个卑微可怜的角色上。如果说前段时间他还在顾虑友也状态不佳,那么最近北斗就完全不用在这个上面花心思了。
原因无他,自那天陪练起,友也便再也没有时间继续在选角问题上纠缠不清——涉给他布置的“作业”盘旋于心头,眼下距离公演时日不多,他便只能在琢磨演技的间隙去揣摩涉的“真意”。
涉从来不问毫无意义的问题。他深知这点。
于是在转校生送来做好的戏服让大家试穿排练片段以做最后调整的时候,友也便始终在旁边观察着两个人的对手戏,试图寻找出哪怕只有一点的提示。
唐荷塞痛苦而爱怜地拥抱着卡门的场景成为了一副定格了的画面,悬在自己的眼前。友也凝神去看,却只能看到唐荷塞对卡门的迷恋,和卡门回以的冷漠——“她”甚至都没有正眼去看唐荷塞一眼,只是沉默着毫无表情地凝视着画面外,然后,忽然露出了笑容。
“她”在看什么?
友也下意识地回头环顾了周围,结果自然是没有其他人存在。他迟疑了,紧接着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同样回望向“她”,然后犹豫着用手指向自己。
那双眼睛此刻流露出的,竟是与唐荷塞的情感如此相似的东西。
啊,难道说……
“友也?友也?接下来你来试试衣服吧?”将第二次梦境打破的依旧是北斗的声音。他和涉的排练似乎早就结束,正在和转校生讨论戏服的细节修改。涉提着充满民族风情的长裙裙摆走来,拿过友也的剧本翻了几页,略微思考过后便作出决定,将希望他试排的场面内容指了出来。友也迷惑地接过剧本,才发现涉选择的正是同一幕里埃斯卡米诺的首次登场。
他依旧没有拒绝的权利,却也并不想拒绝。迅速换上转校生准备的斗牛士装扮,白底金边的短夹克与鲜红艳丽的围腰,还有一双半新不旧的牛皮厚底长靴——他现在看上去确实像是个凯旋归来的年轻英雄了。
第一次要在非戏剧部的成员面前公开排练,友也一开始还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他回过头怯怯地看了眼两位学长,后者则是双双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他便安心了,闭起眼深呼吸一下,接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随后清了清嗓子,歌唱着英勇地迈出了一步。
“那竞技场上座无虚席,好一派节日风光!”友也尽可能地表现出埃斯卡米诺胜者归来时的那种豪迈与喜悦,想象着周围都是听他叙说竞技风采的热情听众,自信满满地拉过一把椅子大喇喇地坐下,绘声绘色地唱着这日的比赛何等精彩。
“处处是人山人海,观众们都兴奋莫名叫喊,此起又彼落!”友也越发投入,高扬起手臂引导着大家的目光,“皆因这是勇气的庆典。斗牛士,准备迎战!”
在这期间,涉始终站在假定舞台的边缘饶有兴致地看着友也——这一幕本就是要表现卡门被埃斯卡米诺的英姿所吸引,遂陷入新的恋情——友也知道差不多应该在这里有所互动了。
他回过头,看到美丽的卡门便露出了笑容,口中的唱段也突然变得柔情蜜意起来。
“参战时,那乌黑的亮眸凝视着你……”友也,或者说埃斯卡米诺站了起来,直径走向卡门与其对视。
“……而爱正在等待着你,斗牛士!”
唱段至此告一段落,而两人则仍在试图将对方刻入眼中。
而爱正在等待着你,斗牛士!
友也回味着最后一句歌词,直到涉又一次忽然露出了笑容。
那并不是嘲讽,不是魅惑,不是卡门可能会露出任何一种笑容——那是涉才会有的笑容。
而爱正在等待着你……!
啊啊……友也在内心恍然大悟般地叹息道。
真正杀死卡门的,原来是……
“嘘……”涉只留给了他一个噤声的手势。
公演就在三天后,而三天不过就是弹指一瞬。
前半场进行得异常顺利,唱段结束后常常能收获惊人的掌声——这些都在意料之中。
中场休息的时候,先下场的友也坐在休息室握着纸杯,等北斗和涉退场回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室的门被打开,进来的却只有涉一个人。
“啊,嗯?北斗前辈呢?”
涉比了比休息室的日光灯,告诉他北斗因为打光的问题先行去通知负责人更改方案,接着就开始提醒友也差不多应该换衣服了——下一幕正是唐荷塞与埃斯卡米诺的正式会面与交锋。
友也如梦方醒,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后迅速更换起第二套戏服来。在扣衬衫扣子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涉在其身后唤他的名字。
“差不多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吧,友也同学?”
涉早就换好了下一场的长裙和斗篷,神情期待却又有些许担忧。
他朝友也伸出了手:“来吧,告诉我,究竟是谁,杀死了我?”
同样的场景在友也脑内早就被模拟了无数遍。事实上,他早就想好了最佳的回答方法——像埃斯卡米诺一样,像个年轻勇敢的英雄一样,握住对方的手,然后——
友也突然抬手捧着涉的脸吻了下去。
“……这就是回答。”
爱情就是回答。
友也没有等待涉的回复,或许也不需要涉的回复——有些事他们或许早已心知肚明。他松开了手,向涉行了个礼后飞快地离开了休息室。他知道他接下来就将踏入战场,与敌手搏斗,与公牛厮杀,与命运抗争,却又因此刻无比强烈的心情而不再畏惧——纵使他知道卡门将在竞技场哨声响起的那一刻殒命,但他仍然义无反顾。
毕竟,好在他不是真的埃斯卡米诺,而涉也不是真的卡门——他们还将在未来拥有更多的机会。
竞技场的钟声响起,勇敢的斗牛士与卡门别离。我美丽的爱人啊,待我凯旋归来,我将迎娶你做我的新娘!
舞台被划分成了两块,唐荷塞与卡门在一侧做着最后的交涉,而埃斯卡米诺孤身一人在另一侧与凶猛的公牛搏斗。生与死,胜与负,随着音乐逐渐高昂激荡,整个故事也终于到了最紧张的关头。
“不,我永不会屈服于你!杀了我吧……用这把匕首,杀了我吧!”
卡门冷笑着死死捏住唐荷塞的衣领。埃斯卡米诺朝公牛举起了最后一杆长矛。
鲜红色的血液如同那日破碎的玫瑰胡乱起舞。
生命已逝,爱情永存。

——于是卡门决计让自己遵从命运,死于爱情。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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